俄罗斯远东地区自由经济区发展现状（下）

导语：俄罗斯远东地区的超前发展区自首批设立至今已六年有余，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也已存在五年多。这些年，远东地区的自由经济区发展如何？目前存在哪些掣肘？本文摘自俄罗斯Expert地方财经专栏。

远东地区自由经济区中的外资标杆项目

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中已运营的大型项目之一是印度KGK集团投资的钻石切割厂。KGK集团利用了俄罗斯所具有的几大优势来进行生产。首先，俄罗斯拥有全世界最大的钻石储量，约为6.5亿克拉。KGK集团从埃罗莎集团采购毛坯钻石，计划月采购量为9000克拉。其次，该集团利用了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的物流优势以及邻近中国市场（注：中国占全球钻石珠宝消费量的8%）的便利性。KGK集团承诺的投资总额约为5000亿卢布，并创造500个工作岗位。

远东地区自由经济区的另一个外资标杆项目是澳大利亚Tigers Realm Coal公司的子公司“白令戈夫斯基煤炭”公司（Берингопромуголь）。该公司是白令戈夫斯基超前发展区的入驻者，并在位于楚科奇自治区的Fandyushkinskoye煤矿开采焦煤。这家澳大利亚公司自筹资金修建了通往白令戈夫斯基港的公路（全长40公里）和临时出口边检站，这家公司的主要市场日本、韩国和中国等东亚国家离煤矿较近。

远东地区自由经济区现有问题

问题一 远东发展集团公司官网发布的最新统计数据显示，截至目前，超前发展区共吸引投资3.766万亿卢布，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共吸引投资1.09万亿卢布。而根据2019年远东发展集团公司的报告，远东地区自由经济区吸引的外资仅占总投资额的7.4%左右。

但是，远东发展集团公司没有在报告中指明，所谓的投资总额事实上是合同约定的金额，而非实际到位的投资。关于投资项目创造工作岗位的数据也是如此，远东发展集团公司的数据是基于超前发展区和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入驻者的商业计划进行统计的。

事实上，大量项目长久不能投入运营，这种现象在外资项目中尤为普遍，从而导致投资的缺位，并无法创造实际的工作岗位。

根据截至2019年9月的统计情况（注：俄文文章发表于2019年9月），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的51个外资项目中，已开始实际运营的仅有10个，其投资总额为12亿卢布；超前发展区的31个外资项目中，已开始实际运营的仅有7个，其投资总额为70亿卢布。如果算上包括俄罗斯本国投资项目在内的所有项目，则截至2018年底，已申请入驻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的1057个投资项目投入运营的仅有96个，不足一成；已申请入驻超前发展区的330个投资项目投入运营的仅有66个，不足两成。

事实上，大量项目在获得入驻者身份后长久不能投入运营的重要原因是无法与市级政府就启动时间达成一致。例如，尽管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的入驻者有权不经拍卖流程获得土地，但土地转让流程的时间通常过长；而超前发展区的入驻者尽管理应享用已建成的基础设施，但却时常遇到通信网络缺失的问题。

问题二 远东地区自由经济区的入驻者要面临当地法律法规时常变化的风险。当地政府担心，超前发展区和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的制度可能会“过于优惠”，从而影响地方税收。

这里提两个例子：1）2017年，滨海边疆区立法会议曾收到一项法案，其中建议限制超前发展区和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入驻者获得的企业财产税优惠，具体而言，如入驻者从第三方购买设备或从其他入驻者手中“继承”设备，则不应享受企业财产税优惠政策；2）2019年，俄罗斯远东发展部曾建议修改远东地区自由经济区入驻者的企业所得税税率，从”前5年0%+5年后12%”的税率模式变更为7%的固定税率模式。可见，超前发展区和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的监管体系很不稳定，投资规则变更频繁，这种情况严重影响了外国投资者的利益。

事实上，超前发展区和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入驻者应享有的优惠政策中，有一部分并未落实。例如，建立自由关税区的机制执行成本畸高，并需要获得海关批准，对于绝大多数项目而言，这一机制根本不划算。以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为例，2019年入驻该自由港的1000余个投资项目中，只有4个可以负担建立自由关税区的成本。

超前发展区和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承诺的各种入驻政策之所以经常变化，主要是由于远东地区自由经济体制缺少长期发展战略。个别超前发展区正在制定长期发展计划，但俄罗斯的立法者显然并不急于为远东地区各自由经济区的引资机制制定统一的战略。而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既无战略又无长期计划，这对于投资者尤其是外国投资者而言，充满了不确定性。缺乏长期发展战略意味着，超前发展区和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的入驻者在频繁的法律变化背景下不受保护，而且，这些变化往往溯及以往。

问题三 远东地区自由经济体制缺少长期发展战略的状况还影响了地方政府对外国投资者的态度，尤其是针对来自中国的投资者。2019年4月，俄罗斯总统府要求将固定资产投资额作为地方行政长官的考核标准之一。但是，地方政府始终对中国投资者保持着警惕。这种对中国企业在远东地区“扩张”的担忧甚至体现在了地方一级的概念性文件中。例如，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边境地区的发展规划中有“安全保障”的章节，其中所提及的风险均与中国有关；犹太自治州2030年前发展战略中则指出了对中国资本依赖性提高的风险，并称“中国与该州接壤地区存在着侵略性移民和经济政策威胁”。

远东地区地方政府的这种态度显然阻碍了外国投资支持机制的运作。而另一个事实是，一方面，中国是远东地区最积极最大的投资者，另一方面，中国对俄直接投资中投向远东地区的部分仅占2%。

问题四 远东地区建立自由经济区并不能解决该地区的社会经济问题。远东联邦管区占俄罗斯领土面积的40.6%，但人口仅占5.6%，人口密度为每平方公里6.6人。2019年第一季度的统计数据显示，远东联邦管区中共有劳动力420万人，但该季度劳动力外流2300人；2018年全年，远东联邦管区的劳动力外流人数为3.3万人。这种人口现状为远东地区自由经济体制下的项目开发带来了实际困难。大量项目开发缺少合格的人才，而对外国劳动力流入的限制又加剧了外国投资项目人员不足的问题。

问题五 另一个影响远东地区自由经济区发展的严重问题是交通运输基础设施的发展水平低下。InfraOne公司编制的2020年俄罗斯各地区交通运输基础设施发展指数显示，远东联邦管区的这一指数为2.94，低于全俄平均水平3.23，与榜首的莫斯科市（8.54）更是差距甚大（但莫斯科市也未达到基础设施的全面保障水平）。

在远东的边境地区，交通运输基础设施问题最为明显。由于对进口设备和原料的需求，对于超前发展区和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的外资入驻者而言，远东边境口岸令人堪忧的过境质量以及海关通关流程的拖延已经成为非常严重的问题。

关于过境问题的讨论由来已久，远东地区的市场参与者（滨海边疆区44%的企业认为通关困难是开展业务的主要障碍）、联邦政府乃至地方政府的代表们都对此表示不满。承运人对公路过境站附近没有海关仓库和货车停车位从而导致边境排队的这一现象怨声载道。对海关基础设施进行现代化改造，对俄罗斯一侧边境检查站通行道路进行扩建，将消除拥堵和过境排队的问题。此外，俄罗斯交通运输监督局也应实现对边检站车流量的有效监测。

结语

综上所述，首先，远东自由经济体制中外国直接投资额符合该地区基础设施和生产力的现有发展水平。其次，超前发展区和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监管和运营组织的质量也是外国投资不足的影响因素之一。再次，对外国投资者而言，远东地区自由经济区缺乏稳定的投资规则，不如选择中国和韩国的类似经济区。

因此，为超前发展区和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制定长期发展战略迫在眉睫，只有这样，俄罗斯的立法者才会意识到，远东地区自由经济区的优惠政策不仅应在俄罗斯国内是最具吸引力的，也应在东亚地区其他国家的同类吸引和投资政策中具有竞争力。